今天,我们特别报道荷兰格罗宁根大学傅静远教授团队与合作者,在国际著名学术期刊Nature发表的题为Environmental factors shaping the gut microbiome in a Dutch population的最新研究,通过对荷兰8000余人的大型队列进行详尽的分析,系统性地揭示了暴露组和遗传力与肠道菌群的关联和对菌群的影响。我们特别附上对该研究共同通讯作者傅静远教授的专访,以飨读者。
祝贺傅老师团队与合作者在Nature发表重要成果!自从人类微生物组计划(HMP)发起以来,人类肠道微生物组研究取得了多项令人瞩目的成果。请问您觉得这项研究中最大的亮点和发现是什么?
人类肠道微生物组队列研究近些年已经开展了不少。这项研究与以往队列研究相比,其亮点不仅仅在于队列的大小,年龄的跨度从儿童到老年,以家庭为单位的收集,更在于数据的全面,尤其是我们不光收集了现在的健康与环境的数据,还收集了早期的环境暴露组学数据, 我们可以追溯早期环境因子对后期菌群的影响。
这项研究揭示了微生物组与表型/暴露组间的7000多种显著关联。其中有哪些是您觉得比较有意思或有意义的,可以给我们举例么?另外我们注意到,在本研究鉴别的9个核心菌种中,3个都是Alistipes sp.,这个菌种好像在以前的肠道微生态分析中出现得不多,您可以给我们讲解一下么?
文章中我们也对一些有趣的关联进行了讨论。比如同居在一起的家人其菌落相似度比较高,分居(比如说孩子长大离开家以后的年限)时间越长,相似度越低。另外,我们发现不同疾病中的菌群变化有很高的相似性,其菌群变化的相似性远高于疾症的共病率。这个支持了菌群具有多效性的观点。环境及早期暴露组学与菌群的一些关联也非常有意义,包括环境中NO2和其它污染物的作用。环境污染对人体健康的影响是深远的,这一影响也体现在我们的体内菌群中,同时也为人体和菌群对环境适应作出的协同进化提供了进一步研究的依据。
Alistipes sp.的确是一个有趣的发现。Alistipes不是丰度最高的属,平均大概在23%。而这三个Alistipes相关的核心菌群丰度大约在1%-3%左右。这些年对Alistipes的研究日益增长,其与免疫、癌症、精神健康、器官移植的成功率等的相关性都有报道。我们的研究显示,这些菌种也与其它肠道菌种有很大的相关性,可能起到一个核心作用。但是通过什么样的机制我们还不得而知。
这项研究指出同居是影响肠道菌群的关键驱动因素之一,那么单身宅的年轻人是不是微生物组会大不同?养宠物算不算是同居的一种?
同居与非同居、亲属和非亲属的关系,主要是为了分解环境和遗传的作用。养宠物也是一种同居,我们也发现宠物会影响菌群。不光是成年期,童年期养宠物都会对我们的菌群有影响。
您的文章揭示了环境因素包括采样季节等会影响数据分析和肠道微生物组。DMP项目是在2015、2016年采集的样品,不知道您可否与我们讨论一下当下的COVID-19疫情因素会否影响一个时期的肠道微生物组数据及其和表型的关系?是否会有更深远的影响?
DMP的样品很幸运在COVID前就已经收集完成。这个队列其实是一个长期跟踪队列,我们争取每隔4-5年收集一次,所以其后期样品跟踪收集刚好赶上COVID疫情。初期,因为疫情控制比较严,另外不少研究显示SARS‑CoV‑2病毒可以在粪便中发现,为安全考虑,样品收集不得不暂停。后期疫情平缓,粪便的生物安全性也得以保障,因此我们的确收集了不少COVID期间的样品,但是分析还未开始。我个人觉得其影响肯定有,但影响有多大,得等分析以后才知道。疫情影响也分多方面,一方面是直接的影响,比如COVID感染或者疫苗通过我们的免疫造成的直接影响,另一方面是间接的影响,比如因为居家隔离,饮食、生活习惯、精神压力等对菌群也会产生很多影响。这个本身也会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课题。
像您在文章中提到的,这项研究旨在促进菌群靶向治疗的发展。关于这一研究领域以及菌群靶向治疗,目前的研究进展到了什么阶段呢?大热,还是趋近成熟?请问您怎么看?
菌群的靶向研究还是一个大热门,也还远不成熟。目前一些通过饮食、益生菌(元)和菌群移植的方式都还不能确保其特异性和精准性。未来需要更精准的方式,比如现在纳米技术在菌群靶向治疗的应用中已经开始引起关注。另外,菌群靶向治疗不能忽略菌群整个生态的协调作用,即要考虑点也要关注面。
专家点评
专家点评
王军(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研究员)
人体肠道微生物组作为一个典型的复杂生态系统,受到人类宿主遗传、环境因素和暴露历史的多重影响,而这些影响会反映在微生物组的功能、组成和代谢产物的变化上,最终影响人类自身的代谢和免疫系统的功能,在疾病的发生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这种基线的研究非常重要,对于我们理解微生物组的决定性因素是非常必要,而且有价值的。但是考虑到人类本身肠道菌群的多样性和受到干扰因素的数量和复杂性,这样的基线的研究需要大量的样本,而欧洲在这个领域毫无疑问走在前列,尤其是以傅静远老师及其所代表的欧洲荷兰LifeLines队列研究。
在2016年,傅静远老师带领的荷兰格罗宁根团队(doi: 10.1126/science.aad3369),就与我当时所在的比利时鲁汶团队(doi: 10.1126/science.aad3503),共同发表了Science的封面特刊。在两项研究中,两个队列相互印证,分别在超过1000人的人群中发现了重要的环境因素、人口统计学因素以及生活习惯等对菌群所产生的影响。之后,LifeLines队列又在Nature Genetics连续发表了多篇研究,深入地阐述了人类基因对菌群所产生的决定性作用。我也很有幸在2016年的时候,在另一个德国队列的研究中和傅老师一同发表。
最近傅老师及其荷兰微生物组项目的团队,使用超过8000人的宏基因组数据,并且结合了大量的人类环境因素及暴露组因素,在一个更深的层次和更大的广度上,解释了宏基因组基线的决定因素,对于未来我们的微生物组研究具有重要的提示和标志意义。
(作者专访和专家点评内容结束)